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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老祖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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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暮偏西,夕陽的餘暉透過半開的窗戶蔓延進來,為窗下的美人鑲上了一層淡色的昏黃光暈,朦朧而安詳。

季凡回四合院後沒去書房,回了暖閣,靠在躺椅裏養神。像是睡過一場,睜開眼,已是黃昏,身旁坐著個男人,正是宴會上跟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九叔叔,此時正在削蘋果。

克萊克把蘋果削好,去核,切成可以直接入口的小塊,拿牙簽插上一塊遞過去,討好道:“來,honey乖乖吃一塊。”

季凡接過,放入口中,慢慢地咀嚼起來。

“我家甜心這是怎麽了,是不是生九叔的氣了?”這態度,跟四個小前可完全不是一個模樣,克萊克討饒:“honey,九叔的反應夠靈敏的,一聽你的語氣不對立馬配合起來,別跟九叔鬧別扭好不好?”

“那我調你去非洲,你願意嗎?”季凡問。

克萊克無奈嘆息一聲,勸道:“honey,九叔知道你接受不了,我在美國聽到消息的時候也是完全不信,等族長召我回去還是不敢相信。可事實就是如此,或許就是應了大祭司口中的你在21歲的大劫。

可現在,這場劫難已經跨過去,我們就要向前看;或者你想想,你耗盡心血打下的江山,你不能因為一個人而毀了,這不值得;或者你再想想,老族長臨終前的遺言,你還有很多事要做,把那件事放下吧。”

季凡眨了眨眼,幽幽地問:“我當時跟魯道夫求救,我以為他會出手,那是我能想到的族裏唯一願意出手救我並且能救的了我的人,可他袖手旁觀。九叔,如果我當時是向你求救,你會出手嗎?”

“honey,我相信魯道夫是想出手的,只是他不能出手。”

“所以,這也是九叔你的態度?”季凡反問,哼笑道:“九叔,魯道夫還好,只比我大五歲,你就不一樣了,大我12歲。

讓你在23歲的時候給一個11歲的小丫頭做備胎未婚夫真是難為你了,好在我如今婚事已定,你終於可以娶妻了。”

克萊克心頭一澀,那湛藍的眸子瞬間暗了暗,想配合著調侃一下還是不願,轉而惋惜道:“淩莫宸那個初戀就是你?我家甜心藏的可真好,早知道,我這個做未婚夫的就該趁早把你的初吻給奪了,免得便宜外人。”

季凡側頭看去,淡淡一笑,不解地問:“你們總是表現地像是很在意我,但其實是假的,對你們來說,我要是死了,也就死了,既然如此,你覺得制造這種假象的意義在哪?”

克萊克別開眼,頓了頓才道:“安琪兒,我們不是不在意你的生死,只是無可奈何。如果魯道夫當時出手去救你,你會對他有所不同,這是老族長生前的第一禁令,魯道夫沒的選,他就是想出手族長也會禁止的。”

“所以我說的有錯嗎?”季凡喃喃道,不想在執於這個話題,調侃道:“九叔,你是不是還差我一聲謝謝。

你跟商尚洋是校友,由著他的關系跟熊楯圭也成了朋友,而我此番對熊統出手,若是他們知道我們是叔侄,必然會影響你們的友情。”除非這對叔侄不合甚至有仇。

“honey,九叔又不在意這個。”克萊克又遞了一塊蘋果過去,淡淡道:“老族長生前培養了三個繼承人,雖然對你是最嚴苛的,但我跟魯道夫也沒差多少。”不能也不需要朋友。

季凡眸光一閃,面色有些深沈,瞇著眼睛低聲說道:“九叔,你有沒有想過,這繼承人也許不止我們三個。”

克萊克一楞:“honey?”

“我們只是放在明面上的,可是依老族長的作風,真會只有明面上的嗎?”季凡從躺椅中端坐起來,眼中是深不見底的幽寂。

“老族長對繼承人是往死裏磨礪的,如果我們那時都死了怎麽辦?現在,你還好,可我跟魯道夫都是混黑的,一旦我們全都斃命,這個風險太大,除非,”

除非,還有備胎,克萊克很平靜地想。

“下月初我要去趟亞馬遜,但我不想讓族長知道我的行蹤。”季凡轉頭看去,平靜地問:“九叔,你去嗎?”

克萊克把手中的碟子放下,湊過去壓低聲音勸道:“如果我們三個人碰到一起這個動靜有點大,想瞞過去怕是不容易。就算有備胎,恐怕也只有族長一人知道,我們想找出來,這可能性太小。”

季凡不再多說,重新靠回躺椅裏。克萊克無奈地嘆一口氣,傾身過去在她上方定住,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:“honey晚飯想吃什麽,九叔新學會一個愛心牛排的做法,honey要不要嘗一嘗?”

“好。”

“那好,我的甜心寶貝稍等,九叔馬上就去準備。”

看他離開,季凡才坐起來去開了留聲機,聽著那類似噪音的音樂緩緩閉上眼,讓自己沈澱下來。

晚飯吃牛排,給季凡準備的,自然是要別人給她切好成小塊小塊,否則她是不會吃的,克萊克很體貼地率先給切好,再放到侄女面前。

“honey,九叔的愛心牛排怎麽樣,是不是很美味?”其實這是一句廢話,她對任何食物都沒感覺了,那些就是可以果腹之物,克萊克當然明白,只是還是想問,哪怕得到的答案在意料之中。

季凡垂眸看著餐盤中的牛排,六分熟,隱約可見那置於其間的血絲,她想,她真的已經麻木不仁,所以才能一直活在這個世上。

“九叔,你喝過血嗎?”

“honey——”克萊克哀嘆,安琪兒是喝血長大的,狼血。從六歲開始,除去她去跟生父生母生活以及在外自生自滅的時間,其他時候,每天午餐過後就有一碗狼血端上給她喝,喝了整整十年。

他們看著,都覺得瘆人。

“honey,老族長是為你好,你身上有著野獸的氣息,就算只有很輕微的一絲,等你跑到深山裏的時候,對你也是有極大的好處的。”

季凡讚同道:“這倒是,那些野獸比人類的嗅覺強的多,只要能捕捉到我身上有獸性,就不會像看見一個異類那般的拼死攻擊我。畢竟,我跟它們也算同類,只是野獸吃同類也是很正常的。”

克萊克默默嘆氣,想了想後安撫道:“honey,老族長對你存著多大的期望你清楚的,這是最高規格的磨礪,想讓你跟咱們家族千年前的那位始祖老祖宗比肩,那位就是從小在山林裏長大的。”

季凡平淡的的臉龐上漾起一個很淡很淡的笑容,如同是眾多粉裏透白的花瓣中閃現的一片粉中透紅的花瓣,如此清晰地顯示著存在的痕跡。

“外面的人都認為老族長很厲害,在咱們家族史上的地位亦是很崇高。可只有族裏最核心成員才明白,老族長是厲害,可就歷代族長而言,地位卻是真的不高,功過相抵,才排在第17位。”

季凡擡眼看去,淺笑道:“九叔,你知道為什麽嗎?”

“你都說那是最核心的成員。”克萊克攤攤手,淡淡道:“你九叔我又不在這個最當中。”最核心的成員是,族長,族老,少族長。他又不是,怎麽能知道?

季凡搖搖頭,面容不見悲喜,輕聲道:“老族長生前,身上的戾氣太重,心又太急,行事太狠,他做出的那番成就是以損耗家族兩百年乃至三百年的根基為代價的。

祖父接任族長之後十來年,一直在修補曾祖父留下的爛攤子;等我確定少族長的身份後換我接手,到如今修覆了大半,我和祖父總算可以有喘息的機會了。”

克萊克心底長嘆,他們都明白老族長為什麽那麽急那麽狠,說到底就是心裏那關過不去,一直活在自我譴責當中,所有他才想讓安琪兒沒有任何情感,這樣才不會被世間任何事任何人給羈絆住。

不過他是不能接這話,也不是他該接的,關於族長生前身後的評論,只有最核心的那幾位可以議論,其他族人是不能的,這是族規,也是對族長的敬意。

只一點,他還是知道的,評斷上任族長的功績,要看他對家族的貢獻,比如,為家族擴張版圖。老族長損耗了家族幾百年的根基,這地位自然不會高。

“honey,九叔要是沒記錯,咱們家族歷任族長,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千年前那位始祖老祖宗,第二位是不是三百多年前那位老祖宗?”克萊克不解地問:“這族長志中沒記錄他的功績,他究竟做出了什麽成就?”竟然能排到第二位。

季凡目光微閃,紅唇抿了抿,平靜道:“那位老祖宗,讓我喝了十年的狼血。”

克萊克一時頓住了,眸光閃爍,皺著眉問道:“honey,你在說什麽,喝狼血不是老族長的安排,和三百多年的老祖宗能有什麽關系?”

季凡淡淡地看過去,不言不語;克萊克就知道不能問了,那涉及家族最核心的隱秘,或許只有族長和少族長還有大祭司能知道,連族老都不能過問的。

入睡前,季凡靠坐在床頭,望著身旁那盞昏暗的小燈,那幽綠色的眸子一片索然和淡漠,枯井無波之下,是被挖掉的空白。

那位排在第二的老祖宗,當然厲害,沒有他,怎麽會有如同木偶一般的她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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